雨幕
梅雨季的公交站台总悬浮着无数透明丝线。
陈师傅握方向盘的手稳如老裁缝,把雨刮器当作银剪刀,在雨幕上裁出精准的路线图。
我常坐末班车观察他如何编织雨夜。
拐弯时甩出的水珠串成水晶门帘,刹车溅起的涟漪叠成蕾丝花边。
某次急转弯,车载电视突然播放起二十年前的《天鹅湖》,雨滴竟在车窗上跳起碎玻璃般的芭蕾。
那晚下车的女孩忘带走黑伞,陈师傅把它插在驾驶座旁当指南针。
从此每逢暴雨,伞骨便自动指向乘客家的方向。
有次车载导航失灵,黑伞突然逆风旋转,带着我们穿过被洪水淹没的隧道。
车灯照见水下漂浮着无数失物:红色舞鞋、毕业相册、生锈的怀表链。
立秋前夜陈师傅退休,将黑伞留给我接班。
首趟夜车穿过雷暴区时,伞面突然浮现荧光路线图
——那些他编织过的雨丝经纬,正在闪电中连缀成发光的蛛网。
此刻有晚归人匆匆上车,携带的水汽里裹着1999年的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