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或是不见

在倾听患者叙述时，患者在很久之前告诉我的一些事件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件会在此种情形下被想起。或者有时我也会想起关于其他患者的发现。我已经学会不去放弃任何这种联想，并且发现如果认真考察这些联想，我们会得到很大的帮助。

——《自我分析》p83

这些天，总想到我的两个来访者。

记得上学期刚开学那段时间，我记录说，这段时间简直有点邪门，每天都有人在咨询室从头哭到尾。这几天想到的来访者，就有一位也是每次来咨询室都忍不住眼泪的那种。她是我这两年来访的学生中，看上去很漂亮的女生。有江南女子典型的婉约气质。160cm左右的个子，胖瘦也恰到好处。皮肤白皙，大眼睛，鼻子高挺，小嘴巴，长发披肩，有时候会有发箍。来的时候是初秋，开衫加短裙，有青春的味道，又有点女孩向女人转变过程中的点点韵味。我们就叫她y吧。

开场不久，她就跟我说，她自己为了解决的问题在这两年里去做过很多努力，并且还去参加了咨询师的培训，可是还是没有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我问她这是一个怎样的问题。她答我是感情的问题。说着就开始流眼泪，她一边讲，眼泪静悄悄地流。实在难过的时候会把头低下去，平静好了，再接着讲述。

就当时的时间来讲，那是一段两年前的感情。持续时间大约半年左右。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感情非常好。分开的原因在于，该男生在她之前有一个女朋友并已经订婚，后来该女友出国，同时由于两人在一起时有些冲突，便分手。当y与她男友的恋情发展到半年左右的时间，男友的前女友回国，说当时出国时之所以说分手，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激励男生更加上进，然后让这个男生在y与她之间做个选择。

分开的两年时间里，她都非常痛苦。一直在期盼着能恢复以前的关系。而他拒绝与她见面，拒接他的电话和短信。她说她没有办法能确信在以后的人生中还能遇到这么合适以及这么相爱的人。她也试图让自己绝望，让自己对别人的好感能在意，但做不到。当时她大概来访了三次，到第四次时，她预约了没有再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试图去寻找她这么伤心难过的原因所在。是否在与分开时的那种场面？两个女人面对面的战斗？是不是因为这次恋爱献出了自己第一次的贞操（这对很多十七八岁的少女来讲还是很有压力的事件）？总之都没有触及她觉得非常核心的那个部分。在咨询的过程中，她去见过这个男生一次。具体的过程我不是很记得了。

概括讲起来，我很难领会她的痛苦，因此也显得无措。

后来有一次学校活动中看到该女生，知道她是学校重要的学生干部。表面看起来，应该是品学兼优、样貌性格都不错的女孩，应该是很多男生爱恋的对象。当时还在想，她为何要这么长久地哀伤呢？

另外一个来访者来访的起因也是失恋。也就是那个有段时间会把日记复印给我看的来访者。那时候看到几乎每页都沾满泪水的日记。看到日记内容中，各种复杂情绪的纠缠与冲突，也许前一段还是深情的想念，到下一段当这种想念变成一种煎熬时，便变成了一种恨意，更加难过的时候会质疑生活下去的理由。

大半年的时间，她一直咨询，苦苦从自身分析，试图成为一个更健全的自己。她曾经给自己约定过一个时间，等前男友考完研究生后，再去见他一次。到邻近这个时间的时候，她的情绪很反复，甚至设计各种各样的方式与他去巧遇。有一天她很平静地跟我说，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在内心，我从来没有放下过他。

我问她，如果一定要你回答，你爱他什么？她说他整个人我都爱。不确定我还能遇到这样一个人。虽然说咨询师不应该给来访者建议。她给了我回答之后，我很明确地跟她说，你去找他吧，如果你们还能幸福地在一起，我会祝福你们；如果还是要分开，如果你还需要，我还是会在这里以一个咨询师的身份陪伴你。

到这段时间，我才能理解她们的那种心情。那种遇到一个人，不管是因为他的爱，还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灵魂吸引着你，哪怕你清楚地知道他的缺陷、无能甚至更多的人生缺陷，你觉得这些对于你来说都恰恰到处，你的内心世界对于爱的需要被刚刚好地填满。

然后你失去了这个人。只有有过这种体验之后，才能懂得那些止不住的眼泪，以及那些年复一年的不管是藏在内心的还是表露的痛苦以及思念。

曾经我以及我的来访者来咨询，似乎都有一个目标就是要把这个人，这份感情清除、放下或者淡漠。可是有没有能力，当遇到这样的情感时，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能不能把这份感情放在心里，就像那首诗歌所描写的那样：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李梅